當冬夜?jié)u暖

[日期:2015-10-14] 作者:2015屆20班 白易欣 次瀏覽 [字體: ]
 

20141月,蘇城開始飄雪,冬天酷寒,何時回暖。

我站在雪地里,腳下冰涼,盡管外面套著皮靴。笨拙地伸出套著手套的手從郵差手中接過信。這年頭還有人寫信?

掏出鑰匙,開門,冷色調(diào)的家,套上拖鞋,走向廚房,一氣呵成,這動作早已重復(fù)百般,熟能生巧。

煮一碗面,開始讀信。

信中說希望我回家,還說我媽很想我,署名是爸爸。

我猛然想到那個叫做“家”的地方,對我而言,那也只是一個名字,就像一個曾經(jīng)住過較為熟識的小城罷了。

信中父親言辭用得小心,我甚至能想象他在旁邊說,妹妹在旁邊寫的樣子,想象我最后離開時那蟲蛀滿斑的老桌。

我十八歲那年,我考入了省城最好的大學,但是好高騖遠的我并不愿意呆在這里。于是就和父母商量到大城市去讀書。父母不愿意,他們的理由是妹妹也大了,也要錢去讀初中。我憤然,發(fā)誓要自己掙錢去讀書,于是在那個暑假我?guī)缀鯖]停過地打工,但是開學之際學費依舊不夠。父母便補上了剩下的錢,于是我終于踏上了通往夢想前方的火車,將父母的痛心拋之腦后,帶走少年輕狂,提著青春這把劍,蓄勢披荊斬刺,即使這樣我心里也留著疙瘩,像英雄初生牛犢時,即使白駒過隙,早已愈合,但疤痕依舊提醒失敗的過去。

我在大學時候,拿別人消遣的時間來打工,我發(fā)瘋要證明我也可以掙錢,為了向家里示威,我把家里打來的錢原封不動地打回去。但是,天知道我有多節(jié)約!很少參加聚會,很少買新衣服,被冷眼看待。而鑒于我在某連鎖咖啡店打工的表現(xiàn),我畢業(yè)后就被榮升為店長,生意不算差,還有休息時間。

大學四年我沒有回過家,過年過節(jié)只是客氣問候,客氣得像個多年未見情早已無存的外戚。

直到畢業(yè),我回了家一趟,我發(fā)現(xiàn)什么都沒有變,和我四年前離開時一樣,什么都沒添置。于是我找到父親表示希望添置家具,父親嘆了一口氣說:“我和你媽這幾年拼命把舊債還上了,但去年那場大雪,把苗子都凍壞了。我和你媽東拼西湊買了新苗子,新債連連。我和你媽的意思是你供你妹讀書,你覺得呢?”我心涼了半截,這就是我多年未歸、并不親近、平添麻煩的叫“家”的地方。

“我知道你這幾年混得好,在城里自己掙錢讀書,這幾年委屈你了,反正你都要寄錢回家,就都打給你妹妹吧?!?/span>

說著從包中掏出字條,“這是你妹妹的銀行卡。”

我開始在燈光下打量他,我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,憑什么他們總對妹妹好!我看見他顯瘦的臉已經(jīng)很黑了,兩只眼睛深陷眼眶,他的手如同枯木根,銀發(fā)清晰可見。我想這就是四年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吧。

我不發(fā)一言,內(nèi)心卻翻涌不斷。

第二天,我坐上了回蘇城的車,在吃飯的木桌上留下來一封信。希望隔壁家王姨的初中兒子愿意讀給他聽,也許一把糖就收買了。

回到蘇城第二天母親打電話過來,在那頭大聲嚷嚷:“你怎么那么不懂事!養(yǎng)你白養(yǎng)了?!彼谀穷^罵罵咧咧。

我站在銀行門口,從容的掛掉了電話。我留下的信很容易讓人誤解,里面抱怨了我多年來對不公平待遇的不滿,或許他們以為我不會再管家里的事了。

后來妹妹給我打電話,說媽媽其實很后悔,我敷衍,說:“嗯。”狠狠地掛掉了電話。此后再提母親我都是以沉默以對了。

飛機落地了。

這三年家鄉(xiāng)發(fā)展地很快,成為了有名的度假勝地,父親已經(jīng)不再回去種水果了而辦起了農(nóng)家樂,妹妹在農(nóng)家樂里幫忙。這些都是從她和我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聯(lián)系中得知的,這三年我都沒回去。

我不恨她,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,我也不知道那個她是妹妹還是媽媽。

在回家的長途車上,我看見窗外的小雪,好久都沒看見這樣的雪了,灑灑脫脫,沒有羈絆。

20141月,春天款款,冬夜?jié)u暖。

指導(dǎo)老師:何朝偉